但就这时,有同学站起来了,很认真地说:老师,我觉得社会主义还有好的地方。
唔?正准备打烊收工的老师突然兴奋起来,在讨论已经结束时还能听到更多的补充,肯定是件好事。
比如说,资本主义只知道吃牛奶面包,他们不懂稀饭更有营养吗?该同学继续认真。
我们忍俊不禁地笑了,该同学是说学校的早餐,那清晰可见人影的稀饭,那让同学们天天稀里哗啦喝下一肚子水,但又不得不喝的稀饭。
老师显然有点措手不及,欲言却未开口。这时另一同学站了起来,更认真地说:社会主义还有好的地方!
全班的目光都转了过去。
只听那同学一板一眼地说:社会主义好,社会主义18岁的哥哥可以坐在小河边!
哗!全班轰堂大笑,男同学抱着肚笑,女同学笑的弯了腰。
老师也没有憋住自己的笑脸,毕竟,他也曾经年轻过。
是啊是啊!笑声过后便是你言我语的附合,全班乱成了一团粥,接着还有提问:老师,我们都已经过了18岁了,人家18岁的时候可以去小河边,我们现在能不能去?
老师收敛了笑容:你们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,其它不要想。
老师这不对啊。人家去小河边是为了更好地革命,我们也可以为了读好书,去小河边啊。
同学们纷纷强词夺理,不容老师有说话的机会。
这时,不知是哪位男同学,带头唱起来了:九九那个艳阳天,18岁的哥哥坐在小河边———,歌声唤起了大家的内心的一份渴望,一份真情,于是全班竟然混合地唱了起来,虽然歌声不是那么的一致,但是气势,绝对是空前的。
这时候,L君,一个喜欢拉手风琴的男同学,从自己的课桌下拿出了手风琴,附合着拉出了欢快的音符。
很多年后,每每同学们有机会再一次,都会回忆起那一堂课的大讨论,耳边似乎总有那手风琴响起,都有那句:18岁的哥哥坐在小河边飘过。
后来,我们班在学校举办的歌咏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,还是L君拉的手风琴,当然,歌曲是《长征组歌》。
前年,初秋,多年不见的同学酝酿着国庆举行一次聚会,地点选在湄洲湾。此时,我接到L君的电话,说是他会驾车带我们几个同学去,剩下的同学他说由W君带。
我说好啊好啊。接下来便是等待国庆的到来。
但是,说好来接我们的L君却没有出现,还有W君,说是自己忙,也没来,只是苦了另一个同学,特地从尤溪驾车过来,说是L君有交待,把我们接到湄洲湾。
我们听参加聚会的老师说,L君打球时受了伤,住院去了。于是同学们笑道,当官了,身体也娇贵起来了。此时的L君已是地方法院院长。
聚会结束后,有同学惊讶万分地电话问我:听说L君是白血病?
我同样惊讶外,带着说不出复杂,好端端的一个同学,怎么就得了这种病?
几个月后,我心情沉重地写下了一篇网文:《痛悼吾友》。
文章有几段是这样写的:
“早上出门前,习惯打开电话,看到未读短信,打开一看,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,心忽地往下沉去。
那是吾友,三十年前的同学,L君:“于今日凌晨2点55分离开了我们。”
是大前天吧。半夜,梦中,见到L君,依旧是那般的年轻,那般的活力,我们说着笑着,如同三十年前在校园内。
醒来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,于是我拿出手机拨出了L君的电话,但是电话提示:对方已经关机。
一会儿再拨,还是关机,一会儿再再拨,还是关机。
“我在最痛苦的时候,把电话关了。”L君说这话时,我们几个同学去福州协和医院看望他,我告诉他:你的电话总是关机,我们不知你的病情,于是他如是回答。
那么现在?L君是否还在痛苦之中?一整天我都在想着这个问题,但是没有答案。
到了晚上,很迟了,我又一次拨了电话,一种执拗,我希望电话那一头,与平时那般,传来L君嘻嘻哈哈的声音。”
“我一直不相信宿命,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。
但是大前天晚上的梦境,让我这些天一直处在心神不定之中。
直到今天早上的短信,今天早上L君之妻悲切的哀泣,让我忽地醒悟:L君是否用这种方式,与我做了最后的道别?
走好!L君!”
L君的追悼会,是同学们一次沉重的聚会,同学们还有老师,放下手头的工作放下正常的家事,赶到L君的工作地点。
遗像中的L君还是那般的年轻那般的开心,笑呵呵地看着前来的每一个亲朋好友。于是,我们的目光被呆滞了,我们的思维被定格了。那多年前,那个欢快地拉着手风琴,唱着“18岁的小哥哥坐在小河边”同学,可就是这般的笑意这般如杜鹃似的灿烂?